一件小事

我很少給皮鞋擦油，一是因為我不常穿皮鞋，二是因為偶爾穿幾次，皮鞋表面都很光潔，所以也不需要擦油。不過，這一個多星期以來，我每天都有那麼幾個瞬間，想起擦鞋油的事，倒不是給自己的，而是給女兒的校服皮鞋擦油。

每天天剛亮，我就會起床，為了趕時間，迅速做好早餐，然後叫醒女兒，一起吃飯。剛吃過飯，出門的時間就到了。我們各自背上書包，穿上鞋子，跟孩子媽媽道聲別，便趕著去布萊克本大街路邊的公共汽車站，因為女兒要趕八點零幾的汽車去學校上學。

每天我都會陪女兒從家門口到車站走這一段路。有時我在前面走，女兒在後面緊跟著，走得很急，為的是不錯過那班車；有時，如果時間比較充裕，我和女兒就邊走邊聊天。一般我的話題比較多，說說我教的學生，講講我小時候的故事，問問女兒學校的情況。每天都有不同的話題。女兒也跟我有話說。就這樣，我們在聊天趕路中，去迎接新的一天的工作和學習。

到了車站，我會陪女兒一起等幾分鐘，然後車就如期而至。一連幾日，在等車的時候，我都會下意識地看看女兒穿的皮鞋，心裡想，晚上下班回家，一定要給女兒的皮鞋擦擦油。可是，每次下班回家，我卻又不記得早晨想過的事情。轉眼間，一個多星期就過去了。每天如此。我總會早晨提醒自己等到晚上給女兒擦鞋，可是每到晚上就又忘了。

也許這件事很小，也許女兒的皮鞋可擦可不擦。不過，每次看着女兒穿著那雙略顯陳舊的皮鞋上學，我就會有些內疚。女兒長大了，我對她的關心照顧反而減少了。

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。週末的時候，我照例忙得不亦樂乎，還是沒想起來給女兒擦皮鞋。星期一的早晨，我和女兒在車站等車的時候，女兒說，「Dad，我的皮鞋該擦了吧。」我說，「是啊，我總是忘記幫你擦皮鞋。等你放學回來，我一定幫你把皮鞋擦得亮亮的，好嗎？」女兒點點頭，但卻說「其實也沒關係。」我知道，女兒週一放學後，要參加學校的話劇角色徵選。如果女兒穿着擦得亮亮的皮鞋當然會感覺更好一些。

晚上下班以後，我吃過晚飯，問老婆，「咱家的鞋油在哪裡？」老婆幫我找到以後，我就在鞋架旁邊，坐在地板上，認認真真地為女兒擦起皮鞋來。真是很久沒有擦皮鞋了。雖然笨拙，但卻因為了卻了一個多星期以來的一樁心事而感到輕鬆和高興。坐在地上擦鞋的時候，老婆還以為我在給自己擦鞋，便從廚房對我說，「也順便給女兒的皮鞋擦擦油」。沒過多一會兒，老婆走過來，我對她說，「擦的就是女兒的，不是我自己的」。皮鞋擦得乾乾淨淨，擺在那裡，自然光亮許多。我心裡想，女兒第二天早上穿皮鞋時，一定會很高興。

擦皮鞋本來是一件再小不過的日常瑣事，不過，透過這件小事，我也在想，每天我有沒有為家人做些什麼。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如河水般流淌。每天過著同樣的日子。也許偶爾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無論家人察不察覺，對我自己來說，感覺都會有所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