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邊喥鄉下?」

周日的傍晚，夕陽西下的時候，我又踩上單車，到大埔海濱公園跑步。公園那裏有單車徑，也有行人跑步專綫。我通常是放下單車，稍作熱身之後，就沿著海邊的小徑慢跑。一個人，一個方向，跑得汗流浹背，倒也不亦樂乎。

跑步回來，我順便在街區的超市買了些蔬菜、水果和飲品。因爲沒有帶包，所以一手推車，一手抱著剛買來的東西。十分笨拙。回到家門，推單車在電梯裏，有樓内的保安員同行。她熱情地用廣東話跟我打招呼，我也半廣東半普通話地對答。她看我手裏抱著香蕉、山竹、哈密瓜、西紅柿，還有一瓶「壹品豆漿」，而且大汗淋漓的樣子，於是就笑著問「邊喥鄉下? 」我也笑了，答曰「遼寧」。她說她來自中山，已經十幾年了。

到了三十一樓，我走出電梯，可是「邊喥鄉下?」這個問題卻仍停留在我的腦子裏。記得八九年大學畢業那一年，我父母帶我到他們出生的鄉下去旅遊。我們爬泰山，轉曲阜，然後到徐家莊、尚莊。一路走馬觀花。不過我清楚地記得，我父親當年精神抖擻的樣子，而我母親在離開她出生長大的「鄉下」的時候，卻流淚了。從那以後，我對「鄉下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

「邊喥鄉下?」我很喜歡這麽一個簡單而樸素的問題。我在近期出版的「中國英語」一書中，也曾探討過這個問題 (ancestral hometown discourse)。在我採訪的七十幾個中國大學生中，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談到了自己的家鄉。從地理位置，城鄉規模，家鄉風味特產，方言，到歷史人物、典故，風土人情，獨特的習俗，和建築特色等無不津津樂道。

「邊喥鄉下?」每個走南闖北的人，無論有多忙，都應該停下腳步，問問自己這麽一個也許並不十分簡單的問題。

備註：《Chinese English: Features and Implications》Xu Zhichang, The Open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Press, 2010.